那个年轻姑娘站起来，走到窗户跟前，弯腰拎起暖壶摇了摇，笑着说道，“你等着，我给你再打一壶新的。”
小北还没来得及拒绝，那热心肠的姑娘已经出去了，剩下的两个人也不说话，戒备的打量着小北。
这两人看样子是母女，或者是婆媳，老年妇女脸色蜡黄，头上蒙着一块油渍渍的灰色帕子，身上是一件深蓝色，补丁罗补丁的斜襟褂子，精神萎靡的窝在床铺上，似乎对小北一个人出门很感兴趣，强打着精神看她好几眼。
“英子？”老太太喊了一声，坐在她对面床上的女人应声抬头，“娘。”
叫英子的女人跳下床走过去，扶起老太太，“娘，你有啥吩咐？”年轻女子说话很客气，多少带着一些疏离，眼神里没有啥感情，穿戴上也跟老太太不一样，更像是文化人。
“英子，我饿了。”老太太怯生生的小声说道，瞅瞅小北手里的硬馒头，咽了咽口水。
“娘，富强出去给你买吃的了，你再忍一下。”英子面无表情的站在老太太床前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。
“他都去半天了，咋还不会回来？”老太太抬手抹了抹眼角，神色有些焦急。
“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办，你在忍一忍，我给你倒点热水。”英子站起身，拿过茶缸子，才想起暖壶被年轻女孩给拿走了。
小北尴尬无比，就一块烧饼一个硬馒头，她现在也很饿，可是老太太可怜的样子让她于心不忍。
“大娘，这个你吃了吧，你别嫌弃。”
小北把东西塞到老太太手里，不料那个英子一把夺过来，扔进小北怀里，冷着脸说道，“我们又不是要饭的，不用你可怜。”
小北一愣，这是猪八戒照镜子，里外不是人啊！
“大姐，你是不是误会了？出门在外，互相帮助很正常啊？我是看大娘饿了才给的，不要的话你也别扔啊！”
馒头硬的像石头，打人都疼，那块烧饼还是不错的，一碰都掉碎渣，上面的芝麻掉了一床，老太太忽地眼睛发亮，用吐沫沾湿手指，往床单上一抹，沾上来好多芝麻，迫不及待的往嘴里送。
“你干啥呢？来路不明的东西能吃吗？你饿死鬼投胎的啊？”英子一巴掌打在老太太的手上，没有好脸色，嫌恶的骂道。
小北惊讶不已，一样米养百样人，这姑娘看着挺有素质的，怎么这样对待她母亲？
小北转头往自己床边走，这时候打水的姑娘回来，看到老太太委屈的哭，不知道发生了啥事，尴尬的看看小北。
那个英子“嘭嘭”的把床上的碎渣渣往地上掸，嘴里骂老太太啥活都不干就知道吃，少吃一顿又饿不死，吃饱了赶着去投胎吗？
年轻姑娘硬着头皮把暖壶放在窗台上，看了眼老太太，没理会骂骂唧唧的英子，回到自己的床上。
小北好人没做成还惹了一身骚，火气“蹭”的一下就窜上来，冷声说道，“大姐，好歹你也叫她一声娘，不管她有没有养育过你，你都不能这样对待身体有病的老人吧？”
对床的女子惊讶的抬头看着小北，她跟这对母女住了两天，英子动不动就呵斥老太太，她一个人出门，也不敢多管闲事，心里早就对英子不满。
小北刚来就敢说真话，这一点就比她强不知多少倍，所以看小北的眼神都是热切的，也准备好跟她一起讨伐英子，让她对老太太好点。
英子没想到小北竟然敢指责她，她在市里中学当老师，一向只有她教训别人，哪容得一个黄毛丫头挖苦她？
“这是我们家的事情，你管的着吗？”
小北正在气头上上，刚要再骂她两句，门口响起清脆的敲门声，她离门口近，只好站起来开门。
“你找谁？”门口站着一位穿军装的陌生男人，看到小北凶巴巴的样子愣了一下，往前探了探身子，英子像小鸟一样扑过来，高兴的说道，“强哥，你回来了。”
英子的表现与刚才怒骂老人时判若两人，小北惊呆的看着她，没想到她门一关拉着李富强走了。
“小妹妹，别生气了，这个女人可不好惹。”对穿年轻女子拉她坐下，“你好，我叫梁如月，是临沂人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我叫苏小北，从辽南过来的。”小北和她握握手，墙边那个老太太突然“哇”的一声大哭起来，两人只好过去照看她。
小北把烧饼掰成碎末，让她就着开水吃了下去，梁如月从自己的行李袋里拿出几张自家做的煎饼，一瓶酱和几根大葱，卷好后塞到老太太手里。
“昨天我想给大姨拿吃的，也别那个王英骂了一顿，都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，也不给老人家吃饱，也不给她看病，对那个李富强阴奉阳违的，可苦了这个老太太。”梁如月趴在小北耳边悄悄说道。
等老太太吃饱打了一个嗝后，小北问道，“大娘，你怎么会住在这里？那个英子是你啥人啊？”
不问还好，这一问倒是把老太太的伤心事给勾出来，激动地说道，“我儿李富强其实是我的亲侄，他三岁时，我哥和我嫂子生病死了，家里孩子多，他最小我就给抱回家当自己儿子养着。”
“十八岁参军，今年二十八，当了十年兵，在部队也提干了。别人给介绍的对象就是王英，在这里当老师，人家姑娘没嫌弃我家穷，愿意跟我儿结婚，我不能说人家不好，是我拖累了他们。”
老太太冥顽不灵，竟然还要感激王英能看上她的养子，小北无法反驳她。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，有几个像韩梅花那样狠心的？宁可自己受委屈，也不想让孩子受委屈的比比皆是。
“大娘，你是不是这个地方总疼？”没办法改变她的想法，小北想尽自己所能在帮她一把。
看老太太的脸色，小北推测她是脾胃不合，长期营养不良或者饮食单一才造成这样。
老太太叹口气，“都疼多少年了，这次强儿回来探亲，看我这样就硬拉我到城里看病，我不想看，都要死的人干啥还花这个钱？”
小北按压的地方正是脾脏所在位置，这两天在火车上，她看了好几篇《黄帝内经》，多少了解了一点。
“大娘，你这是脾胃虚和，只要调理的好，吃点中药能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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