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季秋消失，季孤的心魔渐渐淡去，周围场景渐渐消散，地宫的场景逐渐显露出来。
季孤蜷缩在李若愚面前，唇色苍白，浑身颤抖着，却死死咬着唇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
李若愚皱眉上前探上她的经脉，却反被她握住手。
她立刻往回收手，暗道大意。
这些常年在刀口生存的人，警惕性都异常的高，就算意识昏迷身体也会有下意识的反应，有时这些反应都能取敌人性命。
她已经瞬间做好了防备，却在下一刻被温暖粗糙的手轻轻拍了拍。
女人声音嘶哑着，却是李若愚没从她口中听过的温柔腔调，让她一下想起了无相宗那个时刻护着她的师姐曾渺。
“姐姐没事的，小别，去找你小离哥哥，姐姐只是累了，睡一会就好了。”
这一刻，方才散去的幻境兀然往回凝结，李若愚面前出现一个黑瘦的小女孩，大约七八岁，她安静抱膝坐在季孤身边，枯瘦小手拉着季孤的手，凸出来的大眼睛出神盯着地面，脸上是干涸的泪痕。
李若愚没有着急打破幻境，而是坐到了小女孩身边，伸手触碰她，在手上传来真实触感后，为她擦了擦脸。
“你叫季别吗？”
女孩眼睛缓慢了转了转，看着李若愚的目光无神，却还是乖巧的发出气音应答。
“是的。”
别离孤，这是季秋给他们取的名字，没有包含什么希望，只是简简单单对他们人生的总结。
到现在，也只剩下季孤一人，与她的名字一模一样，像是季秋口中不可改变的命运。
“你知道你姐姐怎么了吗？”
“她对姐姐下了毒。”
李若愚本以为她不知道，可听到小孩声音里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时，才发现她一切都明了。
季别，第一个道别。
季孤，从此孤单，再无亲人。
命运真就如此准确的写好了每一个人的人生吗？
心里涌起感触，李若愚伸手轻轻拍了下女孩的脑袋，眼睛却在瞬间传来轻微刺痛，像被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。
女孩同一时刻抬起了头，飘忽的眼神忽然锁定李若愚的眼睛，宛如游魂找到归处。
“你的眼睛里，有我的灵魂。”
……
？
这话让李若愚大脑空白了一瞬，她下意识摸上自己眼睛，却被女孩小手拦住，紧紧按在自己的头上。
“她说，我的灵魂独特，三魂七魄可以分离且相互连接，她拿走了我的一魂一魄，而它们现在在你的眼睛里。”
“那大概是她用来监视我的东西，所以你的魂魄一直没有消散，而是游荡在世间？”
“我一直在姐姐身边。”
李若愚愣了下，看着女孩干瘦小脸上的平静，心底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。
她一直在季孤身边，那么季孤的“孤”真的算是孤吗？
女孩忽然将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眼睛，李若愚没有抗拒，下一刻，她眼睛一烫，眼前身影忽然消失，只剩下她眼睛里隐隐灼烧之感。
“欸？这是你的视角？我在你的眼睛里？”
女孩一直平静的声音突然有了情绪，疑惑，激动，新奇，她终于凑齐了她的三魂七魄，不再对什么都漠不关心，总是游离在世界之外。
李若愚手下一空，她轻抚上自己眼睛，感受到左眼的滚烫。
她走到草屋门口湖边，从倒影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。
她的左眼完全变成了白色，里面雾蒙蒙的，像是蒙着一层永不消散的雾气，而另一只眼睛眼底依旧带着暗红，眼底燃着不灭的不死凰火。
女孩也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切，此刻语气慌乱：“对不起，我害你变成了这样，我试试能不能出去。”
“不用。”
李若愚没有一丝犹豫阻止她，偏头欣赏了下自己的身影，眼里还有点满意。
“这样很酷，你不觉得吗？”
女孩犹豫了下：“可是，这样会像瞎了一样。”
李若愚一双丹凤眼微微弯起，眉间红痣熠熠生光，这双异瞳不仅不古怪，反而给她增添了些妖异的气息，与之前的悲悯感有些割裂，却又奇迹般的融合。
“你能闭眼吗？”
听到李若愚说话，女孩很快就乖巧回答：“可以的，我能在你的视角基础上看到周围的一切，也能闭上眼不看。”
“那你可以帮我监视身后了，我很需要你。”
她语气认真，女孩瞬间有了责任感。
“我会好好帮你盯着的！”
李若愚没再提别的，周围即将凝结到一起的幻境随着季别的消失再次消散，脚下地面一变，李若愚再次回到了地宫，一瞬间，她就变回了星星的样子，除了那只灰色的左眼。
地宫地上已经有了两个盘腿坐着的人，感受到她们出现，两人同时睁眼，岐寻扑向地上的季孤，而云醒看了眼她和季孤，又看了眼空荡的四周，眼底光亮消散。
心魔里的姐姐那么真实，可如今的一切都在告诉他，那是假的。
“你怎么跟季孤一起出现？”
他面色与从前无异，李若愚却一眼看到了他眼底残存的一点希望。
“我也不知道，我突然就看不到你们了，然后跟自己打了很久的架。我都快坚持不住了，然后季孤突然出现了，帮我打败了心魔，然后我就回到这里了。”
少女身上衣衫染血，脸上……
“你的眼睛怎么了？”
提到这个像是突然触到了她的恐惧点，她浑身抖了一下，摸上了自己的眼睛。
“那个跟我一样的人金丝扎进了我的眼睛里，然后这个眼睛就看不到了……我想，大概是瞎了。”
云醒努力想要找到不对的地方，却没在她说辞里发现任何漏洞，眼底的微光彻底熄灭，他再次闭上眼睛恢复自己的伤势，不再理会她。
李若愚唇边勾出了个无奈的弧度，看着岐寻已经将灵丹塞进季孤口中，明白没自己什么事了后也跟着盘腿坐下，默默稳固自己的金丹。
和云醒相认，现在还不是时候，等她什么时候能真正有保护他的实力，而不是反被保护，那时候，她才会出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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