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太傅看着三皇子气急败坏的样子，满眼的颓然，心知大势已去。
当即整个身体都软下来，就要往地上倒去。
大理寺卿在他旁边，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，压低声音道：“方太傅，悬崖勒马，为时未晚。”
方太傅猛地抬起头，不可置信的看向大理寺卿。
慢慢的，不可置信变成复杂。
就在一个时辰前，他还信心满满，觉得三皇子十拿九稳，他有十足的把握，可是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，局面就发生了逆转。
他本以为太子殿下不会有多少的支持者，毕竟太子殿下常年不在京城长大，见识谋略都未可知，只占了一个嫡长的身份而已。
可现在看到大理寺卿的态度，他才明白，天真的是他。
太子殿下或许已经暗中结交了许多朝臣，不管是不是看在护国公府的面子上，太子殿下已经赢了。
满京城中，还有谁说话的分量能赶上护国公府吗？连谢鸿逸都忌惮的人，他们又有谁能不忌惮？
文臣就算都站在他这边又能如何，在这种动乱的时刻，还是武将说话更有分量。
而且看护国公跟魏郡公的态度，殿外陛下的私军怕是也已经被他们控制，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，回顾往昔，恐怕他们从太子太子妃大婚时就开始策划这一日了。
那一日在东宫中，陛下使唤不动人，他就该警惕的，恐怕他这么天跟陛下的交流，都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。
方太傅转过头去，看向远处的谢无倦，心头酸涩异常，如果他当初沉得住气一点，跟护国公一样，不到最后关头，不参与到夺嫡之争中，那他们太傅府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。
到最后，这一场劫难，也是源于他自己，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。
方太傅长叹一口气，低声跟旁边的大理寺卿道：“我已经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。”
大理寺卿反驳道：“非也非也，太子殿下一会儿要给朝臣们看陛下的罪己诏，方太傅有一次机会。”
方太傅惊讶的看向大理寺卿，大理寺卿跟他对视，脸上露出个笑。
方太傅这下彻底明白了，为何太子殿下刚才叫那个老头儿给陛下扎针，却没有给他扎，还让他能说话。
原来是为了让他证明那一旨罪己诏的真实性。
方太傅不可置信的笑了一声，反问：“如果我不愿意呢？”
“方太傅真的不愿意吗？我觉得方太傅还是要考虑一下太傅府上下几百口人，再者说，太子殿下这一旨罪己诏不管如何肯定是要下的，有没有方太傅证实其实都不打紧，因为罪己诏上的字迹是给陛下拟旨的官员的，大印是玉玺的。”
“不管是现在，还是后世，都会被留下来，会被正统承认。”
“有方太傅证明是锦上添花，没有也不影响什么，方太傅最好考虑清楚，你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大理寺卿说完，就松开了自己的手臂，往旁边站了一步，跟其他官员一样，低下头去。
那边魏郡公叫人给谢无涯搬了把椅子过来，将他按到椅子上坐下。
“陛下近日身体欠安，尤其是从昨日开始，陛下已经说不出话了，所以三皇子说，是奉陛下的命令，完全是无稽之谈。”在一片寂静中，云贵弯腰开口。
众位朝臣纷纷抬起头来，看向云贵。
云贵接着道：“陛下那日从太子大婚的婚仪上回来，夜里辗转难眠，又感觉自己身体似要不好，传了太医过来，太医没敢跟陛下说实话，只说了一切都好，陛下不信，逼问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，整夜没睡，第二日一早就传了拟旨官来，写下了一封罪己诏，并盖上了大印。”
“罪己诏刚才我已经交给太子殿下。”
云贵话音落下，三皇子瞪大眼睛，挣扎着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，指着云贵破口大骂：“你个死阉人！狗东西！我父皇待你不薄，你竟敢背叛他！我要杀了你！”
但无论他骂什么，魏郡公都始终按着他，没让他站起来。
朝臣们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没一个站出来附和三皇子的话。
他们以前或许有人跟三皇子有些联系，但真的不多，今上把持朝政异常严格，根本不会让儿子有接触朝臣的机会，他们私下里那点示好，根本不算什么。
到了此刻，他们倒是庆幸他们并没有机会多接触三皇子了。
云贵公公朝着谢无涯行了礼，笑道：“三殿下，正因为陛下待奴婢不薄，奴婢才要冒死传达陛下的话，陛下现在已经不能开口，奴婢自然要替他开口。”
谢无倦此时淡声开口：“方太傅刚才也在殿中，我刚才从云贵手中接过这一旨罪己诏，他也是看见了的。”
谢无倦这一句话，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方太傅那边。
方太傅目光颤动，袖子下的手都在发抖，他不敢偏移眼神，也不敢去看三皇子。
因为他知道此时谢无涯的眼神一定是充满希望的。
方太傅暗暗的深吸口气，手也紧紧握住，做了决定：“太子殿下说的是，刚才臣确实亲眼目睹云贵公公将陛下的罪己诏交给了你，陛下刚才还是醒着的，虽然不能说话，但看眼神，也能明白他的意思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方太傅顿了顿，接着道：“陛下弥留之际，忏悔自己过往，觉得自己做了很多错事，现在罪己诏已发，陛下总能干干净净的离开。”
方太傅此话其实有些大逆不道，毕竟谢鸿逸还活着，不该提死，但现在谁也没有心思再提这些，所有人心里都有自己家的成算。
看今日这意思，陛下怕是活不长了，新帝即将登基，朝中还不知要发生何种变故。
太子殿下真的能担得起一个帝王的责任吗？会不会受护国公府控制？护国公府到底是如何想的？
是陛下没有冤枉错人，他们真的有不臣之心，还是他们只是被逼急了，不得不反击呢？
如果太子殿下登基，那护国公府可是又出一位皇后了，护国公府岂不是在京城中更加一手遮天？那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该怎么办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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