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过暗门，是一条不断向下延伸的狭窄台阶。
随着不断深入，刺鼻的腥臭味越发的浓重。
即便时隔万年之久，依旧令人作呕。
当走到台阶尽头，已经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。
本能的，柳凡抬手间，一团火焰倏的飞出，精准的将一盏昏黄的油灯点燃。
柳凡略显诧异，随即又苦笑着摇摇头。
他本就是这里的王，自然知道这里的一切。
只是那深埋识海深处的记忆，是如此的陌生，又如此的熟悉。
再次抬手，一团火焰消失在远方，环绕间，接连点燃七盏。
当火团来到最后一盏油灯位置时，此处的油灯已经消失不见。
柳凡并未惊讶，因为那盏油灯，他在三台教看到过。
正是用来震慑烛阴的噬魂灯。
这里是一处占地极为广阔的地下空间。
灯光摇曳间，可见中央处有三座巨大的深坑。
想来那里，便是当初三足鼎矗立的地方。
除了深坑，空旷的广场上空无一物，只有那被血水染红的大地，烙印着当年的残忍。
柳凡重重叹息一声，御空而行，来到当年三足鼎矗立的位置。
脑海中，是挥之不去的献祭画面。
他想不起当年为何需要那么多生灵献祭。
但他却感觉的出，那些献祭的生灵，都是出于自愿，而非他的强迫。
“为了对付主上么？”
柳凡喃喃自语，除了这个，他想不出其他可能。
可是以如此大的代价，只为对付一个虚无缥缈的主上，真的值得么？
问道极巅，是每个修者的终极目标。
或许……值得吧~
无奈摇了摇头，柳凡盘膝而坐，道韵流转间，安静等候。
须臾~
四方飘来阵阵诡异气息，于柳凡面前渐渐凝结成型。
那是一名男子模样，慈眉善目，宛若圣人一般。
他虔诚跪拜于柳凡面前，五体投地。
“尊上~”
“阿乃特？”
“尊上，阿乃特终于等来了尊上~”
“苦了你了~”
柳凡声音轻柔，言语中尽是自责。
阿乃特身子匍匐的更低，整个脸庞都贴在了地上。
“能为尊上分忧，是阿乃特的荣耀，只是阿乃特辜负了尊上的期望。”
“你已经做的很好了。”
一道柔和的力量，将阿乃特的身子拖了起来。
柳凡说着安慰的话，做着安慰的动作，可这一切，都非他本愿。
而是这一切，都好似就应该这般一样。
他的脑海中，不断划过残缺画面。
他看到了一个小男孩于大山中奄奄一息。
也看到了那个小男孩虔诚问佛。
更是看到了这个男孩于万千佛法中，凝结大光相。
若是他没有去往西方，或许他的造诣，会前无古人吧。
又或许，若是没有天傀者从中作梗，他也不会迷失在马厩之中。
受尽千辛万苦，才找回自我吧。
如今，万载已过，留在这邪恶地下的，也只是阿乃特一颗不灭的神魂。
只是为了心中的执念，等候尊上的再次到来。
“一念神魔，神魔一念，当年……我不该那般自私的。”
“尊上，阿乃特无怨无悔，所有人都无怨无悔。”
“苦了你了，孩子~”
阿乃特再次匍匐在地，身躯不受控制的抽搐。
或许，他早已后悔，只是不愿让尊上自责而已。
柳凡叹息一声，伸出手，轻抚阿乃特的头，如大人安慰孩童一般。
沉默许久后~
柳凡不舍的说道：“去吧~”
“尊上，您的愿望还没有完成，阿乃特不愿离去？”
“去吧，你已背负了太多，该是解脱的时候了。”
“尊上~”
“去吧~”
“是，尊上~”
阿乃特虔诚的匍匐在地，身体渐渐虚幻，不断消散。
当再次抬起头时，他的脸上挂着解脱般的笑容。
“尊上~”
一声弥留的声音传来，阿乃特终是消失无形。
柳凡望着阿乃特消失的地方，怔怔出神。
他不知道自己对阿乃特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。
明明很陌生，却又很不舍。
明明不想他消散，却又不想他背负太多。
如此矛盾的心里，折磨的柳凡痛不欲生。
他真的不想再继续走下了。
迷雾重重，揭开的越多~
他的心，越痛！
那种拼尽一切，舍弃一切的努力，换来的却是一场空的感觉，令他窒息。
盘坐了许久，长叹一声，柳凡终是无奈的站起身，向着暗门走去。
他只看到了三足鼎的献祭，却没有看到为什么献祭，也没有看到献祭的结果。
好似有强者故意将这一段记忆从他识海深处抹去一般。
若要解惑，他唯有继续走下去。
若是放弃……那冥冥中的黑手，会允许他放弃么？
从一开始，他就是一枚棋子。
一枚以天下为局的棋子。
在这场博弈中，死去了太多的人，也有太多人走到一半，选择放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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